
时间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小偷。那些打着赤脚在草地上打滚的日子,那些天天吵着要爸爸给我买玩具枪的日子,那些坐在爷爷腿上听他讲打仗故事的日子……都被时间偷了去,现在,背囊里只剩下啃完了一半的青春。一个斜阳暖风的下午,我呆坐在凤凰古城的箭道坪小学,偶尔也能发觉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孩子,一蹦一跳地打我身边经过。
当夕阳随了他们的身影,消失在天际。脚下的石板路,也渐渐微凉了。已经不止一次地走过这些被历史洗过的街巷,我在想,眼下的一切是否跟我有关,是否跟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有关。最好是无关,苍白可能意味着,将重新写一段故事,一段从来都不曾经历过的故事。
异乡的红墙黑瓦,异乡的亭台楼阁,异乡的一花一草;异乡的吆喝叫卖,异乡的奇装异服,异乡的粗声犷语,都让我感到是一个梦境。不是说它多么多么地精美绝伦,也不是说它多么多么地如沈从文笔下那般善良纯朴,而是觉得,与它结一段尘缘,是一种命运的安排,是一种时光的沉寂,是一种自我的修补。多少年前,听过这里有土匪;多少年后,成为了这里的“土匪”。跨越了自己的梦想,寻到另一个求生的地点。岁月真是一个小偷,偷走了童年,它还偷走了曾经的梦想。
沱江静静流淌,不舍昼夜。沱江边,人来人往。拖着长长尾音的粤语、急促的长沙话、卷着舌头的北京话、吴侬软语的上海话……一时间与这旁边的江声汇聚到一起,发出奇怪的音响。我看着跳岩上,有位带着银饰的苗家姑娘,挽起她的长裙,从江那头走到这头,我仿佛见到了时光从远处散着小步,欲言又止地向我走来。岁月还真是一个小偷,偷走了童年,偷走了梦想,还偷走了一些说不清楚的情感。
日子一段一段地过去,青春一点一点地蒸发。我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城里转悠,遇见了许多来这里寻梦的异乡人、穿着苗服摆着地摊的当地商贩、拿着棒槌敲打衣服的洗衣女、系着红领巾在古巷里追赶的小孩、晚九朝五的酒吧招待、歌声沙哑的桥洞歌手、挫花的六婆婆……也拥有了许多同事和朋友,看过了几本有意思的书,喝了一些到现在都觉得有些苦味的酒,唱了一些不着调的歌曲,听了一些松涛,闻到了许多花香,学到了化作尘埃的思考……
岁月真的真的是一个小偷,不仅偷走了回不去的童年,偷走了曾经的梦想,偷走了朦胧的情感,还偷走了它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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